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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小子闖禍了  

 

一九四一年初,歐洲戰亂不息,東亞局勢也越來越緊張。

爸爸年前跟隨醫院,渡過台灣海峽,準備在廈門重新開業。

不料、局勢極度緊張,才到初夏,就在政府下令撤僑之下,匆匆趕回台灣。為弟弟和我帶回來兩雙籃球鞋,是洋貨,在台灣還很少   見。

就在這一年的暑假中,有一天上午,約莫十點半,一群小朋友在巷子裡玩耍。我不知哪兒來的奇想,忽然叫住幾個玩伴說:「跟我來,就有餅乾糖果吃!」

說吃嘛,大家都喜歡,他們就跟我來。

大姊嫁到鄰村已經兩年多。大姊夫開糕餅店,生意頂好的。

我想:「帶幾個朋友去,好客的大姊夫一定很歡迎。」

一路上,這些朋友遇上他們的朋友,聽說跟著走就有糖果吃,他們也跟上來。這樣地人數越來越多,後來出事了,才知道一共跟來了二十多人,有男生也有女生。

走到街道盡頭,看著眼前四條道路,我愣住了?!最左邊那條柏油路是通往新營的,可是,剩下三條碎石子路,一模一樣,該走哪一條好呢?「我是領隊,不能退縮!」就大膽地選擇中間那一條,繼續往前走。

走了不知多少時間啦,還看不到村莊。幾近中午,炎陽烈日發揮威力,把每個人曬得頭頂快要冒煙了。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走錯路啦?道路兩旁是廣大的甘蔗園,每支甘蔗都比大人還要高,我們好像走在狹隘的山谷中。

又熱又累又肚子餓,而且還要繼續往前走。伙伴們開始恐慌起來;女生先哭出來,跟著男生也哭了,最後,連我這個當「領隊」的也哭了。

另方面,在鹽水街上這邊,午飯時間了,這家那家都在翹首望著小孩回來吃飯。等不到小孩,著急啦,大家一起雇用廣告商,在大街小巷,敲鑼打鼓,喊叫有沒有人撿到小孩?!日本警察接到這項消息,也發動了「鹽水街壯丁團」出來幫忙搜尋。幾乎把整個鹽水街都翻開來找了,還是沒有找到。

這時候,有人從鄉下來,看見鹽水街頭熱鬧異常,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在找小孩。他驚訝地說:「啊唷!會不會是在往後寮的路上,甘蔗園旁邊哭成一團的那些小孩呀?」經他這麼一講,大家才快步趕往所說地點把自己的小孩帶回來。

最後,我也被帶回來交給爸爸。爸爸牽著我的手,我感覺得出來他是那麼樣的安慰、那麼樣的高興。

可是,那些伙伴們的家長紛紛指責爸爸:

「都是你這個寶貝兒子惹的禍!……。」

爸爸被惹火啦,回到家,就拿起竹鞭子往我身上打。

爸爸流著眼淚在打我,媽媽流著眼淚把身子擋在中間,大聲喊叫:「不要打啦!不要打啦!……。」

而我呢?邊哭邊求饒:「以後不敢啦,以後不敢啦……。」

因為路走累了,哭也哭累了,我終於耐不住疲倦睡著了。

事情過後兩個多月,有一天舅媽想起往事,有心要讓我知道故事的結局:她說:

「那天你睡著之後,你阿爸阿娘兩人,餓著肚子不顧中午天氣那麼熱,帶著餅乾糖果,挨家挨戶去給人家賠罪。也到派出所,誠惶誠恐地給日本警察叩頭道謝。 日本警察氣得跳起來咆哮:

『巴卡啞囉!(混蛋!)』, 把你阿爸阿娘轟出派出所……。」

我低著頭,淚流滿面,自責自個兒的年幼無知;

「我永遠不會忘記,爸爸媽媽為我承受了那麼大的委屈、為我付出了那麼多的辛勞!」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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